作者简介：王艳平：中温协专家委员，留日博士，东北财经大学教授，连邦温泉科技顾问，大连能量温泉研究所主任研究员。

 

摘 要：源于日本的汤温泉已经在中国出现，但学者对此还缺少研究。文章以汤温泉及其理论基础为研究对象，认为汤温泉即是以温泉概念为基础的水文化游憩空间，其具有位于城郊地带、符号密集、高性价比、一泉多质等特征。作者进而讨论了对汤温泉有支持意义的多种理论，包括衍生理论、舞台真实和符号学，尤其在衍生理论的语境下走进了犬儒主义立场，认为这一立场极为适合于研究新出现的旅游现象。最后从学术探索的角度，提出汤温泉、真温泉与假温泉的三元论和舞台前移概念，前者对推进旅游本质的研究也具有参考价值，而舞台前移则是深化了麦克奈尔的舞台真实观点。

关键词：汤温泉；旅游真实；犬儒主义；舞台前移

Pool Hot Spring and Its Theoretical Basis

                        Zuo Li-hua, Wang Yan-ping

（School of Tourism & Hotel Management, Dongbei University of Finance & Economics, Dalian 116025, China）

 

Abstract:Pool hot springs which originated from Japan have appeared in China, but scholars study so little on them. This paper takes the pool hot spring and its theoretical basis as the research object, and believes that pool hot spring is a kind of water culture space for entertainment, which features in the location in the suburban area, dense symbols, high cost performance, and many kinds of water qualities at a resort etc. Then the author discusses several theories which support the pool hot spring, including derivative theory, stage reality and semiotic, especially cynicism in the context of derivative theory which is supposed to be suitable for researching on the new phenomenon about tourism. Finall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academic exploration, the author poses trialistic theory on hot spring: natural, pool and the false, and the concept of stage forward is discussed abut pool hot springs, the former also has the reference value to improve the research on the nature of tourism, and stage forward opinion has a function of deepening Dean MacCannell’s view of stage reality.

Keywords：pool hot spring；tourism authenticity；cynicism；stage forward

 

一、引入问题

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人们越来越注重自己的生活质量，而旅游恰恰能满足人们这种需要。在各种各样的旅游类型中，温泉旅游日渐升温。国内不少学者对此进行了研究，但他们多是关注温泉旅游的疗养功能、规划与开发，且大多学者都不区分温泉与汤，少有作者将两者辨识开来。因此可以说，还缺少真正意义上的汤温泉研究。

天然自涌的温泉固然好，但其多位于较为偏远的乡村，只有在较长的节假日里，旅游者才能前往温泉地。人们在平日里若想享用温泉就比较难，目前市场上的温泉供给，多采取以下做法以满足这一平日需求：①从温泉地拉水过来，但由于所需温泉水量较大，对酒店来说有点不切实际，需要配合以其他的水资源，此类温泉可称为符号温泉或城市温泉；②在城市近郊打口地热井，建设地热温泉度假村；③以温泉机提供满足泉质要求的温泉水；④向普通水中加矿物粉勾兑并加热，形成满足温度与泉质要求的勾兑温泉等。不仅如此，即便是在节假日，有些旅游者也不想长途跋涉，他们会选择常住地附近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温泉，在那里也可以较为轻松地进行游憩活动，享受健康快乐的温泉生活。当然，假日里前往遥远的真温泉仍有意义，生活中有时确实需要凝重和执着。

然而，由于被贴上了“假温泉”标签［1］，非真即假，坊间也较为普遍流行这种逻辑，此类城郊温泉多被认为不如真温泉水质好，不是真正的温泉，甚至可能造假，也让此类温泉感到有些冤枉，其还有超越真温泉的地方。伪事件也是旅游研究中的重要命题［2］，但伪的也未必就是假的，某些伪也可能是一种新真，只是在与经典比较时才表现为伪，而在与市场对接中却显现了从未有过的真，语境决定真假，那种逼真甚至是超真，经常比原真还有市场魅力。随着日本的非真温泉品牌进入我国，上海已开设了两家极乐汤，沈阳也建设了大江户温泉物语之汤，此外还有虹之汤、汤快等品牌概念，汤温泉的市场效果很好，很值人们去研究，探讨蕴含其中的机理或学理。

 

二、汤温泉定义及其性质

（一）既有研究综述

汤温泉属于人工温泉，人工温泉即非真温泉。人工温泉意味着人类制造，或很大程度上参与了制造，其与天然温泉相对，天然温泉即人们常说的真温泉。早在1998年，朱建伟就指出，由于天然温泉一般都在远郊或山区，因此对一般人而言很难经常光顾，故而近年来国内外有关科技人员，根据对各种天然温泉的主要成份分析，推出了各种人工温泉浴盐［3］。在上世纪80-90年代，还出现了地热温泉、人工中药温泉的说法。在2001年，台湾相关企业以出售专利技术形式，向大陆推广人工注泉浴剂及其制造方法，此时的人工温泉不仅是在模仿，在天然温泉成分的基础上，还加入了柠檬酸、维生素、果酸和香精①。

随着人工化制造温泉成分，甚至超越真温泉的物质组成，在沿天然通道自涌到地面这一点上，也大量出现了具有非真成分的地热温泉，即依靠动力钻探，人工设置通道地引出地下热水［4］。其意味着人工温泉在渐离真温泉，渐行渐远，地热温泉迈出了知名步，但泉质差别不大，泉水还是来自地下，只是人工挖掘出来的，或是在原本没有温泉的地方，人工只是参与了温泉输送，而其他形式的人工温泉就离开得更远些，人类开始制造温泉了，不仅限于温泉输送上。

人工温泉的出现，“侵犯”了真温泉的“权益”，但其自身也有存在价值。如此可见，在市场诚信的语境下，需要将人工温泉与天然温泉区分开来。有学者经研究发现，温泉与温泉之汤既相关也不同，汤是温泉涌出后的环节，乃做了形的温泉水，温泉与汤之间有个很小的距离［5］。就是这个微小距离，可以使原本的人工温泉向汤概念靠拢，汤温泉由此应运而生，既区别了真温泉或原温泉，也不是假温泉，假温泉是指不诚信的人工温泉。

（二）汤温泉定义

汤温泉与真温泉相对，是指依据温泉概念及原理所建构的水文化空间，其多位于城市近郊而用于游憩，通过打地热井、安装温泉机、添加入浴剂等方法，获得具有温泉水质性质的新型康体资源。在汤温泉浴场内，泡池数量不太多，10余个上下，但都为精心设计和挑选之作。汤温泉讲究汤的色彩、泉质的健康成分，追求动静结合、渲染文化，配备了宽敞明亮的食歇空间，食歇空间里还有需着浴衣体验的汗蒸设备。

汤温泉为一个正在发展的温泉概念，虽以传统温泉为逻辑起点，但渐渐地与原旨主义的温泉拉开并保持着距离，其具有包容、积极、科学、现代与精神等多方面合成性质，也充分体现了人类智慧与创造的无限可能。简而言之，汤温泉一泉多质，性价比高，文化密度大，色彩美，设计讲究和造型精巧等，国内汤温泉浴场所用温泉机多为连邦温泉科技研发制造，其成功为数以千计的温泉经营地打造多泉质、多功效、多选择、多体验的人气温泉组合并产生火热卖点与良好口碑。

 

（三）汤温泉性质

    1. 与温泉关系的亲密可分

汤温泉定位于汤，汤不同于温泉，但两者在概念上距离很近，应注意到这一紧密但又可分现象。温泉涌出后的任何蓄积都是汤，蓄水保持着较高的温度，这也是汤即热水的解释来源。换言之，温泉涌出后的任何形态与样子都可谓汤。在历史时期，汤池就在温泉附近，故有汤即温泉的社会认知，那种认识受历史局限性，多少有些粗糙。但在有研究深度的专家看来，汤虽然是温泉的伴随，犹如孪生兄弟一样总是形影不离，但总是有先后之分的，其实孪生兄弟之一有时也可以单独行动。正是利用了这种既亲密但又有间隙的关系，以日本企业为代表的力量开发出来了汤温泉旅游设施，让汤这个概念显著地离开了温泉，但同时还在利用着汤即温泉的社会认知（图1）。

 

图1 市场角度的汤即温泉与专家角度的汤非温泉

 

温泉与温泉之汤的联系是紧密的，被认为连为一体，而将温泉之汤推向汤温泉，汤温泉的概念源自温泉，但其物质来源另有其径，汤温泉就与（真）温泉分离了。日本业界既精明还算诚实，给出具体的××汤名称，既没有侵犯既有温泉，甚至都没有提温泉两个字。××汤代表着企业品牌，或者以温泉修饰物语，归属于物语而不是温泉。为了方便学术研究，本文将这些××汤称为汤温泉。真温泉与汤温泉，犹如行星与卫星之关系，汤温泉需要来自温泉的力量，但同时也在自转。

    2.文化符号十分密集

汤温泉在原真性上不如温泉，在市场上要想获得核心的竞争优势，并非只是就原真性缺失进行补偿，而是要在多个方面超越温泉，以超值超维补偿来建构新真。若以脚投票论，市场可能还会认为汤温泉好于温泉。当然，温泉主义者只相信真温泉，不关心人类创造，可以通过市场细分排除这一情景。可作如下类比，真温泉占据核心位置，核心很重要，但核心之外、外延之内的面积更大。在历史年代，温泉资源十分丰富，市场很小，真温泉是重要的，那时也没有人工温泉，而如今汤温泉的出现，缓解了资源紧张问题，为灵活性地运用温泉概念提供了生产场所。

除了区位优势外，汤温泉还拥有符号的密集优势，可以最大限度地融入与温泉相关。在天然与历史的温泉地，不乏自然与人文底蕴，但在一般情况下，那里缺少资金、技术与现代化等优势。汤温泉可以搬运各地的温泉符号，富集于具体的汤温泉，也可以在汤温泉里进行技术创新，设置与温泉有关系的现代符号。故而，汤温泉性价比很高，是现代意义的温泉，可以实现一地多泉，一汤多态，其在符号上的集合优势上超过了真温泉。

    3.增大了浴衣空间

汤温泉的一个典型标志是，着浴衣的空间变大了。浴后换上浴衣，既是为了保温，也有秀美、文明之意，人们进而可以着浴衣休息、进餐、行走、汗蒸、游戏等，因而汤温泉的浴衣空间多几倍于泡浴空间，而真温泉的重点则放在了泡汤上。这是两者之间的不同，也是汤温泉后发优势的所在之一。人们以往只关注温泉的健康功能，不知道泡温泉后还可以形成一个浴衣空间，那是继泡池中坦诚相待后的又一个新的平等空间，其同时还具有维持着泡温泉所带来的兴奋与惬意功能，因而也带来了新的经济消费意义。

着装产生消费意愿，但换回自己服装又让人趋于理性，而着浴服就不一样了，可导致非理性消费。为保护旅游者权益，汤温泉消费项目的价格合理，略有奢侈，仅设置餐饮、纪念品、理发、SPA、游戏等项目，消费价格较平常略有攀升，不设置出售根雕、名人字画、品牌包、高级服装等项目。这个空间是用符号与文化包装起来的，让客人愉悦地消费，以满足快乐心情为重要，客人还可以信步逛街至深夜，延长了客人滞留时间，也不会在归来后产生后悔心情。这个空间由企业精心设计，旅游者与多家入驻机构共同演出，充分利用并支撑了游客的浴后余性，员工的工作环境也有了愉悦元素。即浴衣空间更多体现的是人间美景，商业氛围处于美景之下。

    4.很强的专业性

汤温泉虽不正宗，但却提供超一流设计。表现在：①在温泉浴场的露天部分，汤温泉以汤壶、岩风吕①、岩洞温泉为代表，在功能与符号这两个方面上强化了泉源的存在与重要性，实现了行家看门道、外行看热闹意境；②室内部分首先让池子有大小之分，这其实有些模仿了古时情景，村民来到温泉，最希望享用大汤，若那里人很多，他们会退而求其次；③室内浴场设置动力温泉角，那里有几个射流的喷水按摩浴，其实也代表着古老乡村对新奇的期盼。随着技术进步，总要提供新体验项目；④注重温泉色彩等，这是因为旅游者滞留时间短，必须加大刺激量，才能唤醒自然人的某些属性，这些属性在现实中已经被长久地压抑而麻木了，温泉让其醒来。在旅游动机研究中，就有唤醒理论（Arousal Theory）之说［6］，唤醒某些处于休眠状态的身体功能，无疑有助于旅游者彻底放松。除声音外，施加动作、展示色彩和释放气味等更容易让人醒来，汤温泉就经常将芬芳的苹果和桔子放到池子中。

而在真温泉度假村，经常是有泉源不能泡，也不展示，旅游者也多不去确认，但在古时那里是可以泡的。有些度假村的温泉池子太多，经常是几十个，令人眼花缭乱，资源浪费现象严重。温泉并非越原生态越好，应与需求相吻合，还应满足旅游者的求知欲与想象力，培养思考型旅游者。

 

三、理论基础讨论

（一）衍生理论与犬儒主义

国内学者对汤温泉缺少研究，日本也只有些实践案例。理论上，汤温泉可从温泉及其汤文化中演化而来，但实际并非如此，汤温泉实际是从公共澡堂领域拓展出来的，其从域外拿来温泉概念，成功地实现了澡堂的文化升级。汤温泉对温泉的技术研究极为精致，细微程度上甚至超过了温泉，其也说明了只缘身在此山中的道理，域外力量进入温泉领域，会带来一些新变化（图2）。早在2010年，日本极乐汤就瞄准中国市场，欲将以其日本模式为基础，为适应中国市场需求的特点，每一家的规模都将是日本的4-6倍，在浴场内开辟一块区域，专供愿意穿泳衣泡澡的顾客等［7］。

 

                    图2 汤温泉的两个演化途径

其实，极乐汤一词恐怕也来自中国，佛教中慈航普渡斋的最后一道就是消食汤，也称极乐汤，渡的梵语是波罗密多，意为到彼岸［8］。日本公共澡堂企业在借用了温泉概念后，立刻就觉得让普通的洗浴空间高尚起来了，竟然联想到并认为到了彼岸境界，应该说他们建成的极乐汤等确实很出色。

衍生理论多指因新技术介入、社会背景发生变化等，即在诱因的作用下，通过对经典理论进行改造，最终形成新理论那样一个探索过程［9］。在衍生理论语境下讨论问题，所采用的语言描述颇有犬儒主义色彩（Cynicism）［10］，即研究者似乎应该忠诚可靠于新现象，嗅觉灵敏和爱憎分明，这些品德都应建立在服从新现象意志的前提下。这里假定新现象具有人格特征，研究者要服从这一人格，将这个人格当做自己的价值观，在这个价值观下，努力建构只属于新现象的逻辑体系。犬儒主义是古希腊晚期的四大学派之一，一般认为其代表人物是苏格拉底的弟子安提斯泰尼 ( Antisthenes)与狄奥根尼（Diogenes）。

犬儒主义有其道德的一面，其已不同于价值中立，十分适合于研究新现象。本文即将汤温泉当作新现象，努力理解其所蕴含的价值观，而不是以规范主义价值观讨论汤温泉的真假问题。换言之，研究者要谦卑而积极地认识新现象，不能对新现象持怀疑态度。怀疑之就可否定之，否定之就可不研究之，而犬儒主义立场则是不怀疑地而研究之。汤温泉的“出生”来源于两个更先在的主体：温泉与公共澡堂。前者如父，后者如母，温泉为其提供了一些很高尚的理念，而公共澡堂却提供了很实用的实践途径，公共澡堂很是身体力行，因而汤温泉既实用也很具精神价值。

（二）舞台真实

麦肯奈尔（Dean MacCannell）最先提出了旅游的舞台真实［11］，其在机理上等同于戏剧真实。戏剧源于生活，但高于生活，无需讨论戏剧真实。但应该指出的是，戏剧是一种高级真实，是一种可意识的真实，但不能把戏剧与看戏搞混了，看戏是观看者的真实。在旅游研究中，有时在谈资源的本体真实，有时在谈旅游者的感受真实，还有就是少有探讨的“旅游真实”，旅游真实在这里就是指体验行为的真实发生。如通过发展旅游，外国人看京戏的这件事真的发生了，以前可以说是不存在的。

汤温泉里的各种产品就像 “进京”汇演，温泉符号汇集在那里，观众感动于一个个精彩的节目演出，演出就是演出，是艺术化了的真实，生活在某些窗口期确实是艺术的，旅游其实就是人生在某类窗口期里的活动与表演。由于汤温泉距离城市很近，高文化素质来访者的绝对数量较多，透过这些离开原产地的文化符号，高素质的“京城”人也能多少感受到原产地的真实气息。

因而从某种意义上讲，城市居民前往就近的汤温泉，或有跟风成分，但也有积极的随意性，其就在附近，而前往边远温泉，多是专门而去，目的性很强，因而也具有展示成分，有种功利性在其中，顺其自然的文化成分下降了。这里揭示了一个很有可能的悖论：自然显露的真需求可能不得真，真温泉迎来了假性人，“假”的汤温泉倒也接纳了真性人。其也说明，人真与物真经常是分离的。真人不得真物，真实不是舞台，但舞台上好人多，在舞台上，正义最终要战胜邪恶，这是舞台真实的魅力。舞台真实让资源以符号形式向市场迈了一步，客源市场就可以少走一步，两者相逢在舞台之上。 

旅游者其实很徘徊，困惑于不能用一个标准规范自己，有时追究物的真实，有时又要求视觉真实，有时忠于身体，有时忠于心情，而有时只需区位真实。窗口期不同，所需真实也不同。一种情况下是离开常住地就行，越近越好，只需温泉氛围，此时需要的是氛围真实，这就为汤温泉提供了生存空间，其生产的就是关乎温泉又不是温泉，那是一种特殊的阈限时空（图3）。旅游者是复杂的，旅游产品自然也要多样性，而资源与产品的界限，在现代越来越模糊了。在客观真实之外，当旅游者将经历当做演出，甚至依照舞台剧本演出，他们的感觉是愉悦的，并未感到受骗和要求“退票”，这是建构主义真实与客观真实最为本质的区别。汤温泉确实是一种剧本真实，这里原本就没有温泉，所有一切都是设计出来的。

 

  图3 旅游者徘徊与舞台真实的汤温泉

（三）符号学

索绪尔的符号学对旅游研究十分有益，这里不赘述随意性与差异性原则，也不介绍所指与能指［12］，关键是在旅游语境下如何发挥性应用符号学。汤温泉里的各种活动谈不上冒险，来访者不以冒险精神为特征，也正因为此，在保守中嵌入些小冒险，保守即是指挂靠温泉概念，小冒险是指不同于传统温泉，但那些冒险都不是从根本上的改变。如此让传统的温泉所指与能指，既保持着关联，但也松动了，还有些新所指和新能指在其中。在传统的发展很缓慢的社会里，所指与能指都有着固定搭配，温泉多远离城市，与乡村搭配，但随着科技发展，老的温泉所指与能指渐渐弱化，甚至出现因果关系的脱钩。

如前所述，汤温泉在理论上最紧密但也区分地挂靠温泉，也就是语言与泉质的逻辑挂靠，但在空间距离上最紧密地挂靠城市，是公共浴池中走出的一拨人在运作汤温泉，可谓空间挂靠，这是汤温泉最为“狡猾”也很成功的地方——两个挂靠、双主人，颇有些间谍性格。正是在这种趋势下，汤温泉以新成员的身份，改变着温泉所指与能指的搭配关系，温泉继续搭配着乡村，而新建了汤温泉与城市的搭配，但汤温泉自称是温泉的兄弟。

在由城市—乡村、温泉—公共澡堂组成的坐标系中，汤温泉将城市半轴拉到了温泉附近，笛卡尔坐标系发生了变形，公共澡堂被拉到了乡村半轴的延长线上，而随着汤温泉在城市中及其周边的运营成功，以及随着乡村养生与度假的发展趋势，可以预测到汤温泉的模式也会来到乡下，就在真温泉附近，也会出现在没有温泉的乡村，服务那些并非只是观光的旅游者，此时乡村那半轴也会被拉过来，由于连带关系，公共澡堂会被再度拉回到与温泉相对的位置上（图4）。如此，一个直角的笛卡尔坐标系完成了一个扭曲变化，变成了有些像个一维的数轴，其实是一条直线与一条曲线组成的另类坐标系，Y轴长短未变，但垂直高度变矮了，Y轴的两端都趋向于X的正半轴了。

 

图4 先城市后乡村的汤温泉概念发展

注：汤温泉1期中有零散真温泉如福州温泉，而汤温泉2期中有很多真温泉，第2期为一个混合区。

图4也展示了一个事实与可能的趋势，建设汤温泉的主导力量虽然来自公共澡堂，当然也会有非澡堂也非温泉的资本参与进来，但这股力量会背向澡堂且越走越远，离温泉越来越近，而同时公共澡堂被迫变成了一种遗产。在城乡一体化的发展趋势中，汤温泉会得以壮大，其也说明温泉产业界应以包容的胸怀，接纳汤温泉这个新成员，而且在真温泉领域内，也会吸收汤温泉的某些做法，取长补短，这也有助于节省珍贵的温泉资源。

 

四、理论探索：三元论与源自引汤

（一）三元论

汤温泉的出现改变了真假温泉的对峙局面，让真温泉、假温泉与汤温泉形成三元关系。在商品经济不发达的过去，温泉资源尚不能称作资源，在无功利的参与下，温泉就是温泉，汤即温泉，而随着经济发展，温泉变成了资源，在没有温泉的地方就出现了假温泉，水量不够时也开始造假。由此可见冲突范式源自于资源紧张。在学界，也不乏见到基于冲突范式的争论，其与学术权力的资源有限不无关系。行政人难以去除私心，故需要监督，若本身还兼做学问，如此就让民间新学较难取得成功［13］。在学术上，冲突范式的根本在于二元论，或者主张排他的核心论，如能提出三元论，无疑有助于化解矛盾，有助于学术创新。

汤温泉作为第三元，与真温泉、假温泉组成关系，其借助的是市场力量。汤温泉的出现，一开始就没有向权威靠拢，也没有借助行政力量，而是直接问鼎于市场需求，其创造了新的温泉需求。汤温泉作为一个概念，从逻辑上讲可认为是从汤文化里慢慢演化出来的，但事实上并非如此，其是基于对假温泉批判的反思，对假的批判被扩大化了，那是一种过错。由反思而再回看温泉，亡羊补牢，从中分离出来了汤文化，再由温泉汤文化走到了汤温泉，放大文化符号，最终集成性设计并建造出来了汤温泉实体（Substance）。

刘滨谊早在1999年就提出了三元思想：人工、自然、人工自然［14］。按照这一思想，汤温泉实则是一种人工自然，因为人是有能动性的。由此也可知，本质研究是一种初级阶段的深刻研究，二元论乃是争取学术权力的重要手段，适合于真理越辩越明，而三元论很适合学问在高级阶段的发展，其弥补了二元论的不足，真理不用辩，实践是检验真理的知名标准。

（二）引汤演绎

汤温泉是一种非造假温泉，但也是非真的。沿着引汤线索推演，最终可以得出舞台前移概念，舞台向客源市场移动了，设置是跳跃。汤在过去就在温泉的边，泉源多的话，倒是可以坐泉成汤，但很多情况下是将温泉引出来，向外争取空间，扩大纳客量，分异顾客群，让温泉周边土地增值。空间增大也提高了体验者的适时感，但传统即客体的真实性却下降了［15］。温泉与汤的距离越来越远，最多可以到达几十公里。

但引汤的距离是有限制的，引汤会让温泉水的温度下降，做好保温的情况下，可保持在降1℃/km的水平上，而且远距离引汤也带了成本提高。当超过几十公里时，必然会终止管道的物质引汤工程，取而代之的是罐车拉水。但拉水不能满足温泉酒店对温泉水的全部需求，因而拉水的引汤可谓是一半是物质，一半为符号，引汤蜕变为了引符号性质。由于还有一车的温泉水真得被运来，故可称为温泉的符号搬运。在超远距离的情况下，假如温泉能够来到城市中，那只能是是引温泉符号了——符号传输，符号是没有重量的。

依照舞台理论，温泉资源及其聚落可谓是温泉旅游的后台，温泉地的旅游接待设施为前台，前台靠后台，前后不分开，两者在空间上是挨着的，后台指望着前台“挣钱”。但随着引汤距离的越引越远，汤温泉离开了原温泉与温泉聚落，甚至来到了客源地附近，舞台向前移动了，可后台却还留在了温泉地，前后台在空间上竟然分离了。但在非物理的急速空间里，可认为前后台依然没有分离，其通过互联网等的连接依然保持着亲密关系，电子世界的距离是逻辑关系而非物理的空间距离（图5）。

 

 图5 源自引汤的舞台前移与互联网联通

 

 

五、结论

通过上述多方面讨论，文章得出以下几点结论。知名，汤温泉乃是一种新型温泉，其位于城市郊区，是一种以温泉概念为基础的水文化空间，具有一泉多质、符号密集、浴衣空间、专业性强、适合游憩等特点；第二，汤温泉以衍生理论、舞台真实与符号学为理论基础，汤温泉是一种衍生，而不宜定为温泉的演化或发展，汤温泉也是一种舞台真实，同时还是温泉符号的一种汇集与表演；第三，由衍生理论进入犬儒哲学，文章认为，从创新角度上看和在研究新旅游现象时，犬儒主义价值观具有积极意义，这是在旅游学界难能见到的观点。在以往，习惯上急于将新现象归为旧概念之下，或者认为其是一种过往烟云而不值得研究，那样解释起来就很方便，而且可以避免有困难的挑战，但确实不利于有所发现和创新；第四，在研究的探索意义上，本文认为汤温泉与真假温泉一起，构成了有关温泉的三元论体系，此观点对深入认识旅游本质有参考价值，文章认为只有创新与发展，基础研究才能有实用价值；第五，文章在旅游的舞台真实语境下，提出汤温泉凸显了舞台前移的学术特征。

汤温泉在实践层面上已经出现，其并非是一个一般性的旅游产品，这是一种新型的旅游产品类型，蕴含很深，具有资源特征。这一类型的温泉受多种可定位于主或辅的理论支持，可认为舞台真实为专业内主要的支持理论，而来自域外的衍生理论与符号学可作为辅助的理论支持，进而可在更深层次上，选取犬儒主义价值观做哲学支撑，同时以三元论与舞台前移作为学术引导。这种多层次、多节点与多方位的理论交织地起来，会给予汤温泉的建设以强大的支持，甚至引领汤温泉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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